十三妖:救姻缘

宋宝莲十八岁,从山里刚进城,看哪里都新奇。街面上车子跑得快,她拎着行李不敢迈步。她男人走出一半,又回身来接她,牵起她衣角。

她男人叫谢占华,同是山里人,只是隔着几个山梁子住。谢占华当过兵,退伍后爹娘催他结婚。熬不过,便用安置费娶了宋宝莲,那年宋宝莲才十六。

结婚前两人见过一面,男人俊俏,还见过世面,女人心里欢喜。结婚后,男人只在家停上半个月,夫妻还没说上几句话,便跑到大城里找事做。一晃两年,谢占华只寄钱,却未曾回过山。说是在高校里做了保安队长,人走不开。

公婆急着抱孙儿,无论电话里如何催,硬是招不回儿子。看着儿媳守在山上,没个公鸡踩窝,母鸡孵不出蛋。所幸叫宋宝莲进城去找儿子,怀不上孩子就别回来。宋宝莲也念男人,山里人指指点点了两年,她心上与面上都不好看。

于是,公婆将儿媳硬塞上火车,后面的事,全叫儿子来应对。

男人走在前面,衬衫白静,裤缝笔直,有副飒爽的好模样。宋宝莲从离家起,心里便突突地跳,直到此刻,手心依然冒着汗。她偷眼瞄谢占华,既不敢跟得过近,又怕离远了被甩丢。惶落落的远不如山野里畅快,却有股甜丝丝的情愫在心尖上反复地爬。

走过一程路,坐上公交,再走上一程才转进高校。谢占华止住步,转身向女人做起交代。高校是所美院,全国各地的学子来此攻研艺术,若见到行为怪异的,许看不许说。女人规矩地点着头,生怕给男人添麻烦。

接宋宝莲进城的事,保安队上知道。保安部主任特意安排间地下室,租金收得很便宜。这全有赖谢占华工作勤恳踏实,不但是保安队里最有保安样的保安,还在业余时间里读读书,跟着学生们一起画几笔。

校园里有不少雕像,那些拧巴的还算好,若赶上丰乳肥臀的,宋宝莲臊得快将脸埋进包里。原本并不懂何所谓艺术的山里女人,此时似对艺术有了初步认识,原来竟与耍流氓差不开许多。

除了雕像,也见到些学生。穿得或长或短,颜色或明或暗。有的能从胸上分出男女,有的要靠看发型,还有些,从胸与发型上都分辨不出。大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场面,比她猜想的还要壮阔,宋宝莲有些接不住。

两人临近住处,见有位长者。那人看起来五六十岁,唇上蓄着胡子,与头发一并花白,戴副金丝边的眼镜,很有风度。谢占华突然站定,神情上掠过一丝紧张。

“小谢啊,这位是?”长者看到谢占华身后跟着的宋宝莲。

“我爱人,来城里看我。”

谢占华有些不自然,身后的宋宝莲搞不清长者身份,愣眼瞅着。那人打量一番女人后,从手提包里取出瓶川贝膏递到谢占华手上。

“昨天听你说话像嗓子不舒服,估计是上火了。给你带瓶川贝膏,看你不在,刚要打电话,恰好你回来。记得,每日用三次,一次三汤匙。”

“总让您破费……”

“不要紧!哦,那本人体肌体结构的书读过了吗?有不懂的可以来宿舍问我。”

“好,过会我就带着书去您那。”

长者轻轻拍了拍谢占华的臂弯,笑着离去。

到了住处,谢占华在桌上翻出书。宋宝莲猜长者是领导,壮起胆子问谢占华刚遇见的人是谁。

男人便说起那长者是美院里的苏教授,自己休息时经常去听他的课,平时里也得着苏教授不少照顾。苏教授一生致力于艺术教学,从未婚娶,更无子女。说罢,男人便抱着书出了门,只剩宋宝莲一人。

屋里陈设简单有序,一张上下铺的架子床,被褥叠得四四方方见棱见角;衣柜旁有面落地镜,墙边还戳副画架。

宋宝莲这一路见着不少花花绿绿的女人,谢占华两年不回家,她早怀疑男人外面有别的女人,心头惴惴。此时一人,顾不及收拾行李,先将屋里翻上一遍。

可翻了几番后并未见有女人的痕迹,反倒在画板后找出不少素描的手稿。手稿上都是男人,这让她放心不少,可张张都绘着男人的命根子。或连着腿,或接着腰,看得她面红耳赤羞臊不安,又把手稿慌乱地放回去。

晚上谢占华带她去学院食堂吃饭,饭菜比山里有油水。可得知这顿饭的花费后,却不禁咋舌。一起吃饭的还有谢占华的同事,纷纷与宋宝莲打招呼,夸着嫂子年轻漂亮,羡慕谢队有福气。

吃过饭,谢占华去值班。宋宝莲躺在床上,这一天变化得太快,晃得她恍恍惚惚,终于见到自己男人,心生甜蜜。只是公婆的嘱托犹然在耳,怀上孩子是她来城里的使命,是她做媳妇的本分。

可几个月过去,谢占华总值夜班不说,白天轮休要么去听课,要么背着画架在校园里画画,就是不去碰她。但若说谢占华对她不好,却不尽然。

自宋宝莲进城,男人便把工资卡交给她,也未叫她去找赚钱。两人虽交谈不多,但男人彬彬有礼的全无山里汉子的蛮气。而且他当过兵,内务操持得比女人都好,就连宋宝莲的衣服他都拿去洗了。

宋宝莲也努力去贴合男人,她猜想自己是没城里人的味道,才令谢占华对那事儿冷淡。于是,狠下心买了几件时髦衣服,又学着去化妆。甚至守着食堂里的电视,学着电视里女人如何讲话。

十八岁的年纪学东西快,也就一个月,任人都看得出她的变化。可就算明白了雕像为何会有露胸露腚的,也懂得如何把城里人分出公母,谢占华仍无意碰她。家里收了钱,做人家媳妇,男人却不来碰,女人心上备受煎熬。

宋宝莲站在落地镜前,裸下身子,该凸的凸,该翘的翘,能做的也都做了。并且谢占华完全知道她来此的目的,但这样下去,是不能向公婆交代的。于是,她决定要好好问问她的男人。

谢占华下夜班回到住处,全是倦意,眼皮有些发沉。进门后便要翻身去睡觉,结果却被女人拉住。

“华哥,俺有事想跟你说。”

“改天说,可好?”

“俺等你好几天了。”女人边说边拉上窗帘。

谢占华看着她,宋宝莲打扮得越来越像城里的姑娘。

“华哥,俺做错啥了,总感觉你像是在躲我。”

“没有,你想多了。”

“爹娘……想抱孙儿,在咱山里,你这年纪的人家,娃们都两三个,大些的也都有七八岁。再说结了婚,不就该……生娃嘛!”宋宝莲低头说着。

谢占华答不上话,头上有些发热。

女人只管低着头说话,并未察觉男人状况,言语里委屈,“俺来几个月了,你为啥……”

谢占华有些晕,缓缓坐到床上。

宋宝莲顿了顿,突然背过身开始脱衣服,“华哥,俺晓得你喜欢画艺术,俺也见学生画光屁股女人,那你也画俺呗。”

谢占华见女人裸出上身,忙替她拉起衣服,叹口气道:“你今后有大好的日子。俺没啥文化,这辈子只能做个保安,吃不好也住不好,俺是怕误了你。”

“你是啥意思?是嫌弃俺吗!”女人听着鼓起气,脸上憋得通红。

谢占华见女人动了气,沉思一番道:“宝莲,俺承认当初娶你,全因爹娘逼得紧。你那时候又小,你家又短着钱。咱山里人不懂法,只当是办了喜事就是夫妻。”男人说着话,忽心口跳得慌,头上冒起虚汗。

他咬咬牙接着道:“咱山里人读书少,活得苦,俺想等你再大些便带你进城,见过外面的世界,叫你寻个知心的好男人,换个活法。这样,俺心里也……”

“既然嫁你,就是一辈子,俺就想给你生娃,给公婆抱孙儿!结了婚就该干这事!”女人不等谢占华说完,眼中含着泪,吼起来。

“宝莲,结婚不只为生娃。你听俺说……一辈子还很长,有些事,你没试过之前……”谢占华说着话,忽然嘴上似嚼起棉花,接着头一沉,栽倒床上淌起鼻血。

宋宝莲看着吓了一跳,慌忙上前抱起男人,为他止血,发觉男人身上烫得厉害。男人恍惚间醒过来,撑起眼,昏沉沉地叫女人不用慌,自己夜里值班,兴许是撞上风发烧了,睡一下便好。

宋宝莲怪自己未能察觉男人生病,放好男人便出门买药。可出了门,又不知要去哪里。正无措间,苏教授下课恰好从教学楼出来。女人见到救星,匆忙去问哪里有药店。

苏教授指了一番路,女人不及苏教授再去问她的话,似懂似不懂地就跑了。后又问过几个路人,三拐五绕地才寻上药店买上药。待宋宝莲回到住处,苏教授正一手拉着他男人的手腕,一手探着谢占华的额头。桌上放着水,放着药。

苏教授见女人回来,站起身埋怨她:“你跑那么急,想问你发生什么事都问不上,你要是说小谢病了,我带你去校医务室拿药,那里更近些。”

宋宝莲自知没照顾好男人,羞愧得未去辩解。谢占华此刻脸上涨红,身上的病像是发出来,勉强支起身子谢着苏教授。

苏教授缓下语气,叫他好好休息,自己要替他到保安队请假。结果被谢占华一把拉住苏教授,只叫宋宝莲去。

宋宝莲连忙应着,又出了门。待她再回来时,苏教授已经离去,谢占华也稳实地睡下了。而那些被染过血的衣物也被苏教授帮他浸在水里,宋宝莲难掩脸上的惭愧。

然而,宋宝莲却未想到,谢占华经此一病忽转了性。病好后竟然与她同了房,终办起了人事。宋宝莲虽好奇谢占华的变化,可见结果如意,便没去问原因。不久,她如愿地怀上身孕。

消息传到山里,爹娘喜极而泣烧香祭祖。女人留在在城里养胎,毕竟大城市医疗条件比起老家好得多,无事时也去听课,懂不懂的全放在一边,只图解闷。保安队的人也打趣,说这叫胎教。

宋宝莲有了身孕,谢占华便不再碰她。女人的肚皮渐渐显露形状,人壮实起来,嘴也壮实起来。谢占华说苏教授办画展,雇他去帮工,做些搬搬抬抬的事。多赚些钱,好为女人补充营养。女人知道男人疼自己,心里欢喜,也念着苏教授的好。

又去一两月,日子入冬,宋宝莲发现谢占华的身子越来越差,一不小心就会发烧感冒,还会淌下大滩的鼻血。宋宝莲催他去医院,而谢占华推说只是气候干,并无大事,且不许女人对苏教授说,宋宝莲以为男人是怕丢差事。

赶上过年,谢占华向家里说不愿宋宝莲折腾,就没回山。可转过年,病得愈加沉重,从偶尔淌鼻血,到次次流下一滩。宋宝莲不得不去找上苏教授,讲起自家男人的近况。

苏教授听后怪女人不早来找他,找上谢占华,不由他分说拉着就去医院。挂号、抽血、化验、忙前忙后地一应打点。谢占华怪女人多嘴,女人谢着教授帮忙。可还没等检查结果出来,谢占华又病了,病得还更重了。

由于男人总是病着,保安主任找上门,劝谢占华不如辞职回家养病。女人同意,想带谢占华回山里调养,但谢占华不乐意,说是家里大把人等他寄钱回去。最后还是苏教授拿的主意,租下间离医院近的高档公寓,工作的事,先停薪留职处理。

从地下室搬到高档公寓,宋宝莲看得傻了,人生第一次住上掰开龙头就有热水澡洗的房子。不仅如此,苏教授还请来护工,帮着女人来照理谢占华。学校也补发了谢占华一笔钱,女人拿着钱想给苏教授,苏教授推说先瞧病,钱的事先不去管。

可当化验单下来的时候,谢占华也迷离了。

医生向家属告知病人的病情,可宋宝莲在山里只念过几年小学,字都认不全,看着满纸字母与医学术语的单子直犯懵。她拉上苏教授一起听,苏教授的脸色越听越凝重,最后竟也呆滞了。

医生讲的套话宋宝莲听不懂,是什么病她也搞不清。只明白医生说就病人目前状况,并不建议住院,望家属多陪伴病人度过人生最后一程。至于还剩多少时日,多则半年,少则几月。

宋宝莲不想自己还怀着孩子就要做寡妇,哭得昏过去,醒过来又哭。苏教授眼里也含上泪,但顾忌宋宝莲肚里还有孩子,好言安慰她。

谢占华患的是癌症,已是晚期,每天苏教授都会来看他。两人会说上一阵子话,或是聊聊美院里的事,或是讲讲艺术。男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只是坚持扛着,与宋宝莲肚里的孩子赛跑。可最终,也没能跑赢孩子。

弥留之际,谢占华说不出话。手拉着苏教授,两人相互望着,默默淌开泪水。就连护工也看着心酸。男人又去看他媳妇,看了几眼后,再去看苏教授,人便走了。

火化后的第二天,孩子降生了,是个极标致的男婴,眉眼间全是谢占华的影子。月子里,苏教授又请来位月嫂伺候,他自然也是天天来看孩子。抱起来时哭时笑的,不舍得放下。

宋宝莲十八岁,小小年纪经历大悲大喜,茫然得如天天踩着云朵。山里的公婆也好不到哪去,但有了孙儿,稍显慰藉。也知道有位苏教授在照顾儿媳和孙儿,念着苏教授的好,说是等出了月子便叫她回山。也邀着教授来山里,要好好感谢一番。

“你带孩子回山?那以后孩子的教育怎么办?”苏教授抱着婴儿,站在宋宝莲对面。谢占华的遗像摆在桌上,宋宝莲坐在床上。帮工出了门,留着他俩人在屋里。

“苏教授,山里孩子哪讲究这些。俺们全家已得你这么帮,都是积下几辈子的福气,家里穷,也不知拿什么还给你。”

“不说那些,那你呢?你还不到二十岁,今后的日子怎么过?”

宋宝莲被问得答不上话,男人死了,孩子生了,事赶事地过来,根本来不及想自己。她低头盯着绸缎面的被子,想着山里的土炕。许久后才回上话:“俺也不知道,嫁给华哥就是谢家人,华哥走了,听俺公婆的吧。”

苏教授看着孩子,“小宝贝,真招人疼。宝莲我想问问你,如果我想要占华的孩子留在这里,你什么意见?当然,作为母亲的你也会留下。可以吗?”

“啥?苏教授,娃是谢家的孙儿,你啥意思!”宋宝莲即惊讶又不解。

虽知苏教授待自己全家好,可断没想到会提出要留下孩子的要求。何况公婆是为要这孩子才叫她去找谢占华的,如今孩子有了,还是男孩,如何会答应。

“宝莲,孩子是占华的。我只是问你意见。留在城里,让孩子上学,过另一种人生,你也换个环境。你若是答应,我向你公婆说。”

宋宝莲张着嘴,她在城里住上一年多,城里的好,她有着见识。心里被教授的话说得动了层缝,但仍旧不敢把话往深处想。一边是十八岁的她在公婆眼皮下被人指点着讨日子,一边是带着孩子在城里过生活。

好坏不难分,但决定不好下。待女人出了月子,山里来催。苏教授又来问宋宝莲的主意,宋宝莲没答不愿,只说不敢。苏教授心里有了数,带上她们与谢占华的骨灰进了山。

谢占华还有六个兄弟,顶大的今年二十,家里没钱,娶不上媳妇。最小的跟着几个哥哥腚后跑。秃小子来接客人,接嫂子,接侄子,接谢占华。山上从没来过苏教授这样的大人物,连村长都跑来。

谢占华的骨灰坛被放在堂屋,随后选好日子埋到山上。谢占华的爹娘哭得伤神,宋宝莲也跟着哭。村长陪着苏教授,说谢占华是山里最有出息的后生,苏教授眼眶也跟着泛起红来。一同看的还有一村的人,趴在墙头院头,只看不说。

谢占华的爹娘哭过大的,又来哭小的。儿子走了,总算留下个孙子,这眼泪算是喜的。只是喜的不纯粹,埋着层悲,毕竟家里能挣钱的儿子没了。

哭过一通,老两口来谢苏教授将儿子与孙子带回来,唤来六个儿子替他们磕头。趴在墙上的山里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,他家儿子死了,能有这样有头有脸有大学问的人来送,面子比山都高亮。

山里如此热闹,上一次还是谢占华娶媳妇。闹了一日,渐渐静下来,晚上谢占华的娘向邻居借来腊肉和米酒招待苏教授,又安排他住下。

又过两日,村长挑了吉时,拥着人上山将谢占华入土。而第一锹土铺上时,苏教授晕了,虚汗瞬时打湿了衣。最后一锹土时,苏教授才在炕上醒过来。

谢占华家没钱铺白事,下葬后随便在院中摆三四桌山味。苏教授悄悄找村长聊了聊,接着说有话想对谢占华的爹娘讲,随后几人进了屋。宋宝莲抱着孩子忐忑地站在屋外,几个兄弟搞不清苏教授要对爹娘说些啥。

没多久,便听屋里吵嚷起来,桌子都被掀翻。兄弟几个要冲进屋里看个究竟,却被宋宝莲拦下来。又过去半小时,村长和教授走出屋,笑着说事情已经谈妥,邀他到家住一晚。而宋宝莲却被公婆又叫进了屋,再接着便听着屋里传来女人哽咽的哭声。

当院吃饭的山民看不懂,不知这是咋了。

第二日,苏教授要下山回城,宋宝莲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。离别谢家之前,宋宝莲给老两口跪下,老两口满口说是委屈了宋宝莲,叫宋宝莲别怪他们。接着叫六个儿子来替自己跪嫂子,六个儿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女人磕头。

宋宝莲含着泪,带着孩子再看一眼大山,便同苏教授走了。刚到山脚,宋宝莲的娘家人翻过几道山梁追了来,瞪着眼挡在苏教授面前要钱。说是给老谢家一个儿子五万,让他们娶媳妇。

可宝莲姓宋,想要带走女人,宋家也该有钱拿。当初谢占华花五万带走的女人,即便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,但手里抱着儿,证明能生儿,至少值四万。

苏教授听后没说话,直接取出五万放到宋宝莲娘家人手上。那人睁大眼一时愣住,随后笑着点头,嘱咐宋宝莲要常回娘家看看后,转身回了。

上了火车,宋宝莲问起为带她进城花了多少钱。苏教授摆着手,说等回城后有话会对她说。回到城里,苏教授带女人到了他住的别墅,保姆帮着接过行李。宋宝莲再次晃了神,原本以为曾住过的公寓就已是天上的日子,却不想还有这般的豪华住处,她站都不敢站。

苏教授引着女人到了二楼,推开间房,布置得温馨童趣。苏教授接过孩子,将孩子放在摇床里后,叫来佣人照看孩子。接着又领宋宝莲去了另一间屋,一进屋宋宝莲更愣了。房间里满是谢占华与苏教授的合影,两个男人相互亲昵依偎,一老一少吻着对方。

“有些事可能你一时还不理解,我和……”

“你和我男人是同性恋?”宋宝莲摇着头,同性恋这词,是她进城后在学校食堂里的电视中知道的。

苏教授笑笑,点着头,“是,占华以前在部队上就是,后来在美院里我们认识,他来上我的课,我教他画,之后便相爱了。”

“相爱?你们是男人,是结不了婚的!俺才是谢占华的媳妇!你……你是什么?”宋宝莲努力地翻找着词去形容,却翻找不到。

“宝莲,别激动。就像你公婆如今又把你嫁给我一样。婚姻仅是交换利益关系的形式,便于国家来统治个体。对于人的情感,婚姻只是个工具。这个我们先不讨论。你或许想说谢占华背叛了你,是,在法律上他背叛了你,但法律上你的年纪还不够结婚。而在感情上,其实却是你闯入我们的世界。当然,是我们掩盖了事实的真相,要你来掩护我和占华。”

“我掩护着你们!哈……”宋宝莲笑着自己的傻。

“不止如此,还感谢你为我和占华生了那么可爱的孩子。”

“他答应要孩子,是你?是你叫他……?”

苏教授点点头。说是自己曾想与谢占华养育一个孩子。宋宝莲怀胎数月,竟是两个男人的意愿,如此荒谬,女人听得崩溃。

“我们知道这对你不公,不过,等我百年后,我所有的画、财产都留给孩子,在他成年前,由你监管。这是我与占华的意思。”

“谢占华的意思?”

“是,他临走前,我们商量好的。”

“你舍得把这些都给我和孩子?不后悔吗?你和谢占华连个名分都没有!”宋宝莲听得惊讶。

“身份是别人眼里,情感是自己的,可能你不理解我们。不过不重要,我跟你说这些,是希望你能接受馈赠。和孩子留下来陪我。如果可以,若我走后,帮我葬到占华旁边。”

“那是谢家祖坟。”

苏教授放出一摞钱,“那村长是收钱的,要不也不会帮我跟你公婆谈,到时候你多费费心。我想,那块地应该不是问题。宝莲,能答应我吗?”

女人思量后,“俺这就二十,先扯结婚证吧!婚姻这工具,我要!”